你有多久没有听到“数据经纪人”的声音了？

在数据要素领域里，数据经纪人曾被视作激活数据要素价值的核心一环。

从2021年，广州市海珠区发布数据经纪人试点工作方案，2022年广东率先公布全国首批数据经纪人试点名单，到2025年深圳前海启动数据经纪人创新中心，这场探索已进行了三四年。

可审视当下市场，数据经纪人的理念似乎被遗忘于角落，第一波数据经纪人，到底经历了什么？

2022年5月，广东海珠区的举动具有历史性意义。

广东电网、广州金控征信、唯品会三家企业成为全国首批“持证上岗”的数据经纪人。他们带着电力、金融、电商领域的行业数据，尝试打破数据流通壁垒。

据悉，首批上线的13类56项数据产品（服务）目录，像电力企业的“工业用电行为分析”、金控征信的供应链金融风控模型，标志着数据要素从“资源”向“资产”跨越。

这种模式很快在全国铺开。

郑州数据交易中心已培训认证253名经纪人，促成467笔交易，交易额达6.4亿元；福建也在数据经纪人模式上有了大量突破。这些实践勾勒出数据经纪人的核心价值：通过专业服务降低交易成本，解决供需双方的信任问题。

但我们更应该看到行业现实，数据经纪人市场规模没达预期，部分试点陷入“叫好不叫座”的困境。某数据交易所数商负责人表示，此前他们也申请了交易所经纪人，刚开始以为有了牌照就能顺理成章做交易，没想到实际操作中，光是和数据源企业谈合规边界就耗时3个月以上。

数据经纪人的核心是撮合交易，可数据权属不清成了最大障碍。

某电商平台用户行为数据，用户产生、平台收集加工、第三方机构购买使用，三者权益边界不明确。广州某数据经纪人曾想整合物流、支付、社交数据开发“消费趋势预测”产品，却因数据源合法性争议下架。

虽然《数据安全法》、《个人信息保护法》有基本框架，但数据持有权、使用权、经营权的“三权分置”还在政策层面。企业怕数据共享后被滥用，个人担心隐私泄露，导致数据供给端“捂紧口袋”，需求端“不敢进场”。

我们发现一个共性问题，很多时候买卖双方都有意愿，但签合同时卡在“数据到底怎么来的”这个问题上，最后只能不了了之。

合规是数据经纪人的生命线，可也成了沉重负担。

跨境数据流通就是如此，某金融数据经纪人想把国内企业贸易数据输出至东南亚，做联合建模的探索，得满足中国《数据出境安全评估办法》、欧盟GDPR、东盟《数字经济框架协议》等多重要求，仅合规审查就用了半年。

有些经纪人为满足“数据可用不可见”的效果，得部署隐私计算、联邦学习等工具，单套系统额外增加采购成本。南京某数据经纪人开发的“工业设备健康监测”产品，因算力成本高，整体售价是传统解决方案的2倍，市场接受度低。“不用隐私计算，客户怕数据泄露；用了，成本又降不下来，这是个两难选择。”对方表示。

数据经纪人的价值要通过应用场景实现，可多数产品还停在“数据搬运工”阶段。

贵州某数据经纪公司推出的“农业气象数据套餐”，有降雨量、土壤湿度等指标，却没结合种植模型给决策建议，农户领域研究公司买了也不知怎么用。这种“为数据而数据”的思维，让数据产品难转化为实际效益。

本质还是数据经纪人没形成可持续盈利模式。目前主流的佣金制在低交易量下难以覆盖成本，定制化服务又面临客户付费意愿不足的问题。也有公司尝试按使用量收数据产品费，因缺乏统一计量标准，和客户陷入定价纠纷。

面对这些困境，各地在探索破局之道。

广东海珠区联合清华大学制定《数据经纪人能力成熟度评估模型》，从组织、制度、流程、技术4个维度，将经纪人能力分5个等级，还为“数据应用型”、“技术服务型”、“受托行权型”三类经纪人设差异化权重。由此可预测，贯标实施后，数据经纪人服务质量可衡量、可比较，为市场选择提供依据。

郑州数据交易中心用激励政策引导经纪人专业化。完成培训并促成交易的经纪人，能获交易金额5%的奖励，还优先参与政府数据开放项目。这种“以赛代练”模式，提升了经纪人实战能力，增强了市场粘性。

深圳前海创新中心采取“政府+企业+高校”模式，前海管理局给政策支持，华为云出技术，深圳大学培养专业人才，目标三年内培育100家经纪人企业、打造30个应用场景。这种“产学研用” 一体化生态，正孵化更多创新模式。

尽管挑战多，数据经纪人前景仍广阔。

全球市场研究机构预测，到2030年，数据经纪人市场规模将达5400.5亿美元，中国作为数据大国，有望占重要份额。

要实现这一目标，需在三个层面突破。

立法，尽快出台数据经纪人、数据中介等政策文件，明确数据权属、交易规则、监管框架，让数据经纪人每一步都有法可依；技术上，加大对隐私计算、区块链、人工智能等技术的研发投入，降低合规成本，提升数据价值挖掘能力；生态上，鼓励跨行业、跨区域数据经纪人联盟，通过标准互认、技术共享、场景共建，形成数据要素流通的“高速公路网”。

从广东试点到全国推广，从电力金融到农业制造，数据经纪人探索虽难，但每一步都在为数据要素市场打基础。

当信任机制完善、合规成本下降、价值场景落地，数据经纪人终将成为数字经济时代的“超级连接者”，让沉睡的数据“活起来”、“流出来”、“用起来”，为高质量发展添动力。